摘要：本文从《红楼梦》回目中选取前40回中由叠字构成的回目，对杨宪益和霍克斯的两种译文进行赏析，旨在从心理学上找出不同的译者在翻译时受到何种不同的心理机制的影响。
关键词：《红楼梦》；叠字；翻译；心理机制
一 引言
叠字又称“复字”、“双字”、“重言”，是为了修辞的需要，将音、形、义完全相同的两个字紧相连接在一起的一种修辞方式，是指同一字的反复出现。虽然汉语和英语中都有叠字这一修辞手法，但其用法与使用频率也相去甚远。因此要在译文中完全再现原文的修辞手法，并非易事。本文以《红楼梦》前四十回回目中叠字的英译为例，通过对比杨宪益、戴乃迭和霍克斯的译文，以译者的心理出发，分析影响译者翻译的心理机制，目的是为了让读者从不同的视角去赏析杨霍两个译本，同时也为翻译实践者提供更广阔的思维视角。
二 《红楼梦》回目中叠字的翻译
《红楼梦》作为我国四大名著中最璀璨的一颗明珠，其语言放射出的光芒亦光彩夺目。《红楼梦》独特的语言，通过回目就可窥一斑而见全豹，不仅对仗工整，而且字字用意深刻。《红楼梦》的回目是是古代章回小说的巅峰之作，通篇回目设计皆为八字，且运用了大量的修辞手法，其中有九回用到了叠字。“ 语言是文学的生命，语言运用反映出作家的艺术动力，体现出作家的独特风格和鲜明个性。”[1]翻译则是把原作者的语言传递译者作为原作者与译文与译文读者之间的纽带，职责就是把原作者在作品中要表现的一切忠实地传达给译文读者。而译者作为思维主体，在翻译的过程中难免会思前想后。《红楼梦》两个英译本的作者杨宪益、戴乃迭和霍克斯在翻译的过程中受到哪些心理机制的影响呢？本文在这里作简单的评述。
第四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判断葫芦案
杨An Ill-Fated Girl Meets an Ill-Fated Man
A Confounded Monk Ends a Confounded Case
霍克斯 The Bottle-gourd girl meets an unfortunated young man
And the Bottle-gourd monk settles a protracted lawsuit
这一回前半截主要写香菱受尽拐子折磨，许配冯渊，好容易盼到了出头之路，不料半路杀出个薛蟠，将冯渊打死。曹雪芹在回目中重复使用了“薄命”，意在突出中国人的一种宿命论。众所周知，在中国古代，宿命论的思想观念是很普遍的。无论是在中国的传统典籍还是中国人的日常用语中，人们常常会提到“命”字，汉语中很多说法无不是这一思想观念的写照，如“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表现的是一种对天意的敬畏和个人命运的无助。与杨宪益和戴乃迭在译文中，用重复使用“ill-fated”再现了原作者的意图。而霍克斯的译文就偏离了原作者的意思，对两个薄命进行了解释，读者读起来虽然易懂，但少了许多耐人寻味之处。究其原因，译者在翻译中的民族心理在翻译过程中对其产生了影响。“民族心理一般由民族传统文化、民族基本价值观和民族审美等多个要素构成，是一个民族经过千百年漫长的文化积淀能够逐步形成的稳定的心理倾向、思维方式和行为方式的总和。”[2] 宿命论正是中国文化价值观的体现。而在西方，人们普遍信仰上帝，认为天父上帝对人类充满了爱，因而霍克斯的翻译就偏离了中国文化之语境。 后半截中的“葫芦”，通古汉语中的“糊涂”。一个从小接受汉语文化教育的中国人，对于通假字绝不陌生，更何况杨宪益这样的大家，因此其译文还原了作者之意； 而霍克斯就不同了，英汉语言来源不通、构词自然也差异较大，再加上霍克斯没有接受过系统的中国文化教育，因而对这里的通假字“葫芦”的翻译只能采取归化策略。可见在翻译中，译者的民族心理是决定译文是否忠实于原作的因素之一，同时也决定了译文因采取哪种翻译策略。
第十九回 情切切良宵花解语 意绵绵静日玉生香
杨 An Eloquent Maid Offers Earnest Advice One Fine Night
A Sweet Girl Shows Deep Feeling One Quite Day
霍克斯 A very earnest young woman offers counsel by night
And a very endearing one is found to be a source of fragrance by day
这一回中的“切切”指花袭人对宝玉家的留恋。 “切切”在原文中做状语，突出人物的性格，杨宪益和戴乃迭的译文通过“Earnest”和“Eloquent”的遥相呼应，译者在准确理解原文语义的基础上，使用压头韵和尾韵的方式从视听上弥补了原文的重复效果, 袭人“情切切”的形象顿时跃然纸上，再现了原作的风格，可谓心思缜密。“绵绵”是黛玉对宝玉之情，同“切切”一样，“绵绵”也作状语，突出人物性格，而杨宪益和戴乃迭的译文用“sweet”和“show”压头韵的方式来弥补原文叠字的翻译，对“绵绵”两字的翻译，似乎有些弱化，所以，笔者认为“意绵绵静日玉生香”不妨译为“A Sweet Girl Shows Sensitive Feeling One Quite Day”。“sensitive ”一词虽然从表层意义看来，与原文相去甚远，但从深层意义来看，“Sensitive”和“Sweet”相互呼应，正好突出了黛玉既惹人爱又招人嫌的的性格特征，而且本回中的黛玉故意提到的“暖香”、“冷香”正好印证了黛玉这种敏感的性格，译文读者在阅读时也会第一时间猜到原文的故事情节。认知心理学认为，语言理解就是从所接触的视听语言材料中构建意义的心理过程，包括形成期望或假设、精心推理、利用上下文等。霍克斯在翻译中似乎对原作者的用意理解不到位，原作者通过“切切”和“绵绵”是要强调两位女子对宝玉家的留恋和宝玉的恋慕，而霍克斯在译文中丝毫没有体现出两位女子的留恋和恋慕之情，究其原因，笔者认为霍克斯在翻译时没有利用本回的情节进行更深入地理解，所以从 这一回的回目译文读起来像白开水一样无味。可见，对原文语言的理解和怎么在语言理解上的建构意义，是译者翻译成功与否的要素之一。
第二十九回 享福人福生还祷福 多情女情重愈斟情
杨 Favourites of Fortune Pray for Better Fortune
An Absurd, Loving Girl Falls Deeper in Love
霍克斯 In which the greatly blessed pray for yet greater blessings
And the highly strung rise to new heights of passion
汉语“为了保持‘神’不散，就要用恰当的‘形合’手段增加凝聚力，而重复同一个词是最好的办法，可以使读者、听者的意念中心不致走散。”[3]本回作者重复“福”和“情”两字，既不会分散读者的精神，又从总体上突出了让典型人物的性格。杨宪益和戴乃迭的译文对“福”字进行了一次重复。霍克斯的译文采用同根词的方式达到与原文的对等。荣格集体无意识心理学认为，“集体无意识的内容是各种原型。所谓原型，就是带有集体性、普遍性的非个人的形式，这种形式是先天的超越个人经验的。如人们常常对黑暗、蛇等有一种先天的恐惧感而并不需要后天经验的获得。”[4]汉语和英语中对“福”的理解都受各自生活中的宗教观念的影响，中国人几千年来深受佛教文化——善有善报、善者得福——这种先天观念的影响，认为福是命运的好转；而西方文化中基督对善人的无不祝福，正是由于人类集体对“福”的无意识，才使得两个版本的译文都对原作者达到了“信”。其次，爱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 杨宪益和戴乃迭对“情”字的翻译采用同根词的方法，用loving突出女之性格多情，用love表明主题；同样霍克斯这里也采用同根词的方式体现原文叠字的特色，从highly strung rise 到new heights of passion，译出了多情女情重的心理历程。综上可见，两个版本对后半回中“情”字的翻译达到了与原文同样的效果。从这一回两个版本的译文不难看出，在人类共同的文化的基础上，翻译既能在形式又能在意义上达到与原文的最自然有贴近的对等。
第三十三回 手足耽耽小动唇舌 不肖种种大承笞挞
杨 A Jealous Younger Brother Tells Tales
A Worthless Son Receives a Fearful Flogging
霍克斯 An envious younger brother puts in a malicious word or two
And a scapegrace elder brother receives a terrible chastisement
这一回主要写宝玉不好好接待官僚贾雨村，还莽撞地撞到他父亲身上，使贾政大为不满，喝问之下，又不知应对，惹得贾政生了几分气；而宝玉结交伶人的事又偏偏在这时被贾政知道了，再加上弟弟贾环乘机进谗言，贾政大怒，致使宝玉“大承笞挞”。曹雪芹用“耽耽”将和“种种”将贾环和贾政对宝玉的心理刻画地淋漓尽致。而译者在翻译时对于“用来刻画人物的心理状态”[5]的重复，都做了解释性的翻译，化隐为显。杨宪益和戴乃迭的译文通过头韵的方式试图再现原作的形式。美国心理学家威特金提出场独立和场依赖的概念。场独立者往往依靠自己内部具有的知识框架，倾向于自己独立分析问题。杨宪益将母语翻译成英语，首先对于母语的理解不存在障碍，因此在翻译的时候，能够深入原文又不受原文束缚，因而在译文中能够在传达原文语义的同时再现原文的形式。而场依存依靠外部提供的有关信息，倾向于从整体上认识事物。霍克斯作为一名以英语为母语的翻译家，对汉语作品的理解远不如杨宪益那么透彻，所以在翻译时只能依赖原文提供的线索从语义上对进行翻译，故而形式上的对等就欠缺许多。
三 结语
心理学普遍认为，有什么样的思想，就有什么样的行为。《红楼梦》两个译本前四十回回目中叠字的翻译，两位译者的翻译风格不尽相同，因为两位译者一中一英，各自的思想背景不同，因而在翻译是都会受到各自思想背景影响下的心理因素的影响。总而言之，同一部作品，不同译者在各自心理机制的影响下，其风格各具特色。
参考文献：
[1]《红楼梦》语言探胜[J].刘达灿 重庆教育学院学报,2010(9) 127-132
[2] 李娟从民族心理的视角审视商标的谐音译[J].科技信息，2008（17）196-197
[3] 潘文国，汉英语对比纲要 [M].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2002:350.网址：http://www.cnkikbs.com
[4] 吕凯.浅论集体无意识及其表现[J].广西教育学院学报，2003(1)：27-30
[5] 谭福华.英汉重复修辞格的对比分析[J], 当代教育理论与实践，2009（10）87-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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